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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红灯区的女人情谊,终死于心碎

发布时间:2022-03-23 19:53:27来源:VOGUEfilm

1988年的台北红灯区,弥漫着暧昧与迷醉。日式酒店“光”的妈妈桑苏庆仪,一位众人爱慕的完美女性,在台风之夜离奇死亡。真凶究竟是谁?

Netflix制作播出的台剧《华灯初上》,第三季近日终于落幕。自2021年底第一季上线后,《华灯初上》曾在陆港台掀起热潮,豆瓣开分8.1,第二季更在台湾拿下Netflix收视第一名。

爱情、姐妹、婚姻、嫉妒、金钱……这些关键词如同旋涡,将台北条通夜场女性的命运错综复杂地缠绕在一起。第三季的高潮,与其说是破案,不如说是借助悬念,讲述在欲望与痛楚中挣扎的都市女性群像故事。

如果说《致命女人》讲述女人为何杀人,那么《华灯初上》则讲述了女人缘何殒命。这部异常华丽、复古且带有日式风情的双女主故事里,闺蜜背刺的激情误杀只是表象。命案的真相,则关乎爱为什么会痛

或许,美国作家索尔·贝娄一本小说的名字更适合描述这种情形:“更多的人死于心碎”,而非凶杀。

渣男的无能:

爱为什么会痛

女人间的故事,似乎总是难逃为渣男心碎、与闺蜜反目的戏码。

有人说《华灯初上》是《甄嬛传》与《小时代》的结合,女主角们为男人争风吃醋而“宫斗”。但这样说,未免把男女之情和姐妹之情都看得太过套路。

杨瑾华饰演的苏庆怡,与林心如饰演的罗雨侬,自小是邻居,她们都来自问题家庭,但一个乖巧,一个叛逆;一个总是身陷绝境,另一个则善于拯救。她们共同度过了逃课、跳舞、喝酒的少女时代,又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被迫卷入复杂的社会关系,以及不正常的情爱网罗。

苏庆仪被母亲的情人强奸怀孕,被迫赶出家庭;罗雨侬与男友吴少强收留了她,以夫妻名义将苏生下的孩子抚养成人。罗雨侬个性好强,但也命运坎坷。丈夫因债务问题潜逃,她不得不代丈夫坐牢数年。

出狱后,姐妹二人相聚,苦尽甘来,共同经营日式酒店,成了苏妈妈和rose妈妈。

酒店生意红火,小姐们营造暧昧,拿捏人心,贩卖恋爱感;但在现实中的感情生活,她们则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雨侬与苏都爱上了同一位英俊而有才华的编剧江瀚,又都陆续被他抛弃。这是姐妹反目的导火索,也成了命案的开端。

年近四十、阅男无数的妈妈桑栽在渣男手里要死要活,看似不合理,但并不意外。

《更多的人死于心碎》里的一段对话,给了我们解释:

“所有项目中最难处理的是爱情。有人会问,那么为什么人人都对它那么执着?如果爱情伤害了人们的心——你到处可以看到爱情造成的苦难,为什么人们不明智一点,趁早死了这心呢?”

“因为人们怀着永无止尽的欲望,”我说,“或者说只是希冀自己成为爱情的幸运儿。”

爱情犹如死亡一样强烈的感情,对于男女都不例外。但爱情带来的强大控制力,既使人充满生命能量,也能适时摧毁他们。

尤其是对于在社会结构中相对弱势的女性来说,爱情,往往成为她们为数不多可以依傍的寄托,甚至是性别平等的来源。因为真正的爱情里,往往伴随着对女性的极大尊重。这是《华灯初上》中的女性情谊,不得不围绕男人而展开的原因。

在光工作的小姐,她们的营收来自取悦男人——男人们去日式酒店用钱和酒寻求温存,购买小姐们亦真亦假的情绪价值。而她们的工作性质,反倒增加了她们寻求真爱的难度。小姐们无不深谙爱情的痛苦为何物。

花子投入真心的前男友,不但有暴力倾向,还诱骗她卖身,最终致使她杀人未遂锒铛入狱;百合爱上的牛郎把她当工具人,引诱她参与贩毒,还隐瞒了gay的性取向;爱子和阿季都爱上不爱自己的男人,付出但得不到回应。

在爱的经济学里,不想要你的人,恰恰成了最难以抵抗的人。

现代人享受性自由和情感自由,接受盲目的激情和吸引,也因而催生了各种痛苦。相比于敢爱敢恨的酒店小姐,《华灯初上》中的男人虽然投身于爱,但却往往游走在迷恋、脆弱与逃避之间:

雨侬的前夫吴少强,丢下妻子、独自躲债,苏的前男友、大学生何予恩,执着于爱的回应、但惧怕承担责任。剧中最为典型的渣男是江瀚。他游走在多个女人之间,无法专情于一个对象,不渴望拥有关系,也不具备承诺的能力。

江瀚在第一季中的薄情,间接导致了苏的死亡。然而,他并不是个坏人,甚至他人生中的一切,都是围绕着爱而运转的:他是一个有爱心的代课老师;作为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他不忘回馈;至于他的创作,也源于爱情带来的兴奋欣喜。

然而,当爱的供应超过需求时,伴侣关系就成了负担,他需要频繁更换爱侣,因为“她们总是想要更多”。

男人的这种承诺恐惧症,是当代人一种典型的爱无能,迷失在选择的多样性之中,无法投身于稳定而长久的关系。

《华灯初上》第二季以江瀚的死亡告终。命案真凶,第二季末尾已有所暗示,恰恰是潘警官身边的菜鸟警察阿达。

阿达为了掩盖花子失手杀死苏妈妈的事实,开车撞死了发现证据的江瀚。阿达对命苦的小姐花子,有强烈的确定的爱,这使他不顾警察的理智选择抛尸、谋杀。

而阿达的选择,也是出于爱情:正是在和花子忧患重重的爱情之中,他找到了自我的价值与认同。作为一种超越平庸生活的力量,爱情治愈了阿达在生活和工作中的自我无能感。

正是对于爱的艰难抉择,使得影片中人物的道德性模棱两可,每一位都像是好人,又都像是坏人。

姐妹之痛:

女人的情谊

《华灯初上》中的女人都很擅长一项本领:抑制自己的绝望。这使她们更为坚韧,也使得她们之间的情感温柔、深重却又矛盾重重。

在影视剧中,女性情谊一直经历着塑料姐妹花的污名,女性群像往往可能被讲述成闺蜜反目的故事。

历史上,姐妹情谊长久以来不受认可。女性被认为不适合最高层次的友谊,这种看法在希腊和罗马之后一直存在。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里,明争暗斗、争风吃醋和缺乏忠贞的标签,都被贴在女人身上。

直到19世纪中期,西方才开始讨论女性之间是否能够建立友谊。

《我的天才女友》里这样描述女人之间的互相伤害:

在这里,尽管你是个女人,你也不能太客气,女人比男人斗得更凶,她们会拽头发,会互相伤害。伤害是一种疾病。

剧中死去的妈妈桑苏,身上就体现出这种复杂性。

在后两季中,苏逐渐显露出她在温柔优雅、长袖善舞以外的残酷。

在失恋割腕未遂之后,苏不断挑衅身边所有与她有矛盾的人,试图在当中寻找一个杀死她的凶手。事实上,剧中几乎每个人都与苏存在复杂的恨意,也因此,每个人都可能被怀疑是杀死她凶手。

苏预谋了一场报复计划。她主动稀释酒店股份,把毒品栽赃给罗雨侬,试图从雨侬手中夺回自己的儿子李子维。这些做法险些使得雨侬身败名裂。

如同《我的天才女友》或是《七月与安生》里的双女主,苏庆仪与罗雨侬无间的亲密,暗中的竞争,彼此的恨意,以及双输的失败爱情,都是女性情谊真实性和复杂性的体现,它表现为女性之间的互助,也反映出女性共同置身的困境。

这种困境一方面表现为女性情谊的艰难。苏对于其他小姐有时也显出冷漠,比如对与自己同样有过被强奸经历的花子,苏表露出的不是同情而是憎恶。

苏与花子,都是罗雨侬最好的朋友。她们之间的姐妹情谊,都遵循了庇护和感激的互动叙事。单纯的花子打心底里感激雨侬,这激起了更为好强和优秀的苏的痛苦。她对于雨侬的感情显然更为复杂。

苏与雨侬的友谊,建立在苏自身家庭破碎、幼年被强暴的痛苦历史之上,她们彼此既是见证者,也是互助者,她们都曾向对方彼此交付:“明明恨得要死,但看到她受伤了,又忍不住为她出头。”

她们共同爱上的男人江瀚,近乎是女性之间微妙张力的象征。苏试图在对江瀚的爱中寻找自我释放的出口,然而这种不可能的爱无法展开,也无法收场。

女儿与母亲的紧张关系,也是《华灯初上》呈现女性情谊的一个重点。

苏的悲剧,很大程度上来自母亲目睹她被强奸却无动于衷,甚至迁怒于受害者自身。

上野千鹤子在《厌女》中对于母女关系的解剖,恰恰应验在苏与母亲身上:母亲充当父权制的代理人,母女关系不可能和谐;母亲忠于自己的欲望,女儿又会目睹她受到父权社会的严厉制裁。

母亲一边诅咒自己的人生,一边又将同样的人生强加给女儿,女儿想摆脱母亲的束缚又只能委身于男人,预感男人如父亲支配母亲般支配自己。剧中的苏恰恰继承了母亲的悲剧,母亲、女儿互为分身。

从剧集来讲,苏后续的“黑化”和死亡,不仅是对于女性艰难命运的强化,而且是铺开女性群像的叙事基础。

第三季恰恰要说明的是,女性之间的敌意并非不可解决,甚至,只有彼此在相似的困境中互相扶持,才能共同突围。

比如,光的小姐爱子,最终就走出了苏与母亲那样的仇恨怪圈。

这个青春期少女,绝望于自己破碎的家庭和严厉的母亲,选择离家、退学,做酒店小姐,想要透过越轨行为来惩罚、反叛自己的原生家庭。但这种做法也伤害了她自己。

在故事的最终,爱子从姐妹中得到了保护和力量,与母亲达成了“没有和解的和解”。

解决这种厌恶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告诉对方:“我不是你”,从而重新确认自己的身份认同。

此外,《华灯初上》第三季抽丝剥茧剖开其他小姐们的过去与现在:

自私、懒惰、嗜赌的阿季做起了妈妈桑,在姐妹的照料下决定生下她与中村的孩子;待人冷漠、因恋爱脑而贩毒的百合,最终选择举报并重回光的大家庭;花子最终决定自首,并在光度过她最后一个工作的夜晚。

当然,剧情并未真正给出明确的结局。罗雨侬没有揭穿花子,警察没有逮捕凶手,一切还有悬念,日式酒店的故事还在继续。

这部女人戏中,没有真正的坏人,套用中村先生的话,“如果罗雨侬是那么坏的人,苏不会和她做那么久的朋友”。

相爱相杀背后,不过是一段女性命运的历史与困境,最后的结果,总是Girlshelpgirls

撰文:董牧孜

编辑:朱凡JuvanZ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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