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舞弊”的仝卓
发布时间：2022-01-12 07:33:35来源：南风窗
作者|徐观
艺人仝卓又喊冤了。这次他的说辞更令人大跌眼镜，原来他的高考是被人“舞弊”了。
1月10日，仝卓高考舞弊案相关细节曝光，时隔一年半之后再度引发人们关注。根据山西临汾尧都区人民检察院近日发布的起诉书显示，已有部分涉及仝卓案的临汾教育局工作人员被提起公诉。
检察院审查查明，2012年7月，时任临汾市教育局基础教育科苏迎泽为仝卓违规办理转学手续。2020年5月30日，在相关部门调查期间，苏某某为将仝卓转学档案补齐，遂安排被告人彭某某、张某某伪造相关材料，后二人在被告人刘某某经营的某广告部伪造全卓的常住人口登记卡并放入仝卓学籍档案。检察院认为，应当以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罪追究被告人张某某、彭某某、刘某某的刑事责任。
从临汾、延安两地多个相关部门在2020年6月的先后通报，到如今的起诉书透露的细节，仝卓如何从一位往届生变成应届生参加高考的过程已然相当清晰，整个“身份造假”链条上牵涉的二十余名责任人也已陆续被通报处理或被提起公诉。
但处于风暴中心的仝卓却还在为自己叫屈。
10日晚，仝卓回应称：“感谢大家的关注，不过需要指出一点，并不是我高考舞弊，是部分人员对我的高考进行了舞弊，长期关注此事的网友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我早在一年多前就行政起诉山西省招生考试管理中心。”
仝卓在1月10日的微博中称：“并不是我高考舞弊，是部分人员对我的高考进行了舞弊”
早在2020年7月，仝卓工作室称已提起行政复核：“某市教育局是依据哪条法律法规撤销的高考成绩。一笔一划答的卷子，学籍学历我们不要的，分数凭什么撤销。”“在对于他（仝卓）本人的处理上，某市确实在每一个环节，都从重、过当了。”
自高考舞弊风波发生以来，仝卓的多番言论都颇令人不解。他并不为自己倚靠特权打破教育公平的行径感到羞愧，也未像其他被指摘的劣迹艺人在风波后低调行事，仝卓如常分享日常、发布新歌、享受粉丝们的吹捧。或许就像他自己说过的：篡改高考身份，连钻空子都算不上。
跑火车，翻车
仝卓形容，自己跟网友直播交流的时候就像是跑火车。终于，说话没把门的他翻车了。
在2020年5月22日的一次直播中，仝卓试图以自身高考经历来宽慰考生：“考学的压力我也有啊，我还复读了呢。”
原以为是一段励志的高考故事，但没想到仝卓接下来语出惊人：“我当时考我心仪的大学，当时就是一门心思，非这个大学不上。但是这个大学只招应届生，然后我还搞了很多很多很多，也就是所谓的（关系），然后我就成了应届生。然后还是没考上。”
说到这里，仝卓甚至忍不住捂嘴笑出声来。
仝卓直播片段
面对严肃的高考，仝卓显然并不以为意，言语中充满戏谑。时值高考前夕，艺人却公然自曝篡改往届生身份，瞬间引发了网友质疑。事关教育公平，当时还是学生的仝卓是如何打通当地户籍管理部门、教育部门、学校等各个关节，成功获得应届生的身份，变成了全社会最关注的问题。
次日，仝卓在直播中回应此事：“昨天不是说我复读吗？然后就有人搞我，说我钻空子，然后什么什么福利什么的。想都不敢想，钻了空子都没考进去，你说这是钻空子的行为吗？”
显然，这时的仝卓并不觉得篡改考试身份有何问题，也没有解释其中的猫腻。仝卓还用略显浮夸的假哭表演说道：“我在那个时候就给自己心里暗示，仝卓你就是应届生，我有错吗？我就是觉得委屈。”
“我看着像不善良的人吗”“当艺人好难，说话不自由”……仝卓的应对态度并不能令公众信服。不久后，教育部、仝卓母校中央戏剧学院等相关部门都介入调查。
伴随着舆论发酵，仝卓在5月29日以一份手写道歉信，称“高考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应以不正确的言行影响其公平”致歉，并表示已经向中央戏剧学院申请撤销学籍学历。
仝卓个人的道歉并不能让整件事就此停止，公众的质疑需要一个清晰的真相。山西省教育厅很快联合相关部门展开调查，山西省临汾市、陕西省延安市纪委监委也成立了调查组。经过深入调查后，仝卓事件的处理结果陆续公布。
2020年6月12日，山西省教育厅发布通报，确认了仝卓以伪造应届生身份参加高考的行为。依据《国家教育考试违规处理办法》第九条之规定，山西省招生考试管理中心已作出仝卓参加山西省2013年普通高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各阶段、各科成绩无效的处理决定。同日，中央戏剧学院亦发布通报，决定依法撤销仝卓取得的毕业证书。
当日，山西省临汾市纪委监委也发布了一则长文通报，详细地说明了仝卓伪造身份参加高考、仝卓党员身份弄虚作假以及临汾市教育局局长李晋平等人订立攻守同盟、对抗组织调查的问题。
最终，有十余人分别受到党纪政纪处分，包括仝卓继父，时任临汾市人大常委会副秘书长、办公室副主任、研究室主任仝天峰，另有临汾市教育局总督学苏迎泽等三人因涉嫌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罪将承担刑责。
中国检察网7月18日公开案件相关进展：对苏迎泽以涉嫌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罪决定逮捕
6月18日，陕西省延安市纪委监委通报了时任延安市人大常委会副秘书长、办公室副主任李庆锋等人为仝卓办理虚假转学手续问题的调查情况，对有关责任人立案审查，并作出严肃处理。
仝卓在直播中因一言之失引发的这次风波揭开了临汾、延安两地部分公职人员以权谋私的不堪一面，也让相关责任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填补了用特权钻的空子，也给其他人敲响了警钟。
全国多地都曾以“仝卓弄虚作假事件”开展专题学习讨论，汲取教训。“临汾市纪委监委发布关于仝卓以伪造应届生身份参加高考等问题调查情况的通报”还作为案例被写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公职人员政务处分法>学习读本》。
“被舞弊”的仝卓
高考身份造假，在普通人眼中可谓是难以想象。但是仝卓做到了。
按仝卓的说法，所谓的“部分人员”是如何对他的高考进行舞弊的呢？根据临汾市、延安市两地的调查通报以及临汾市尧都区人民检察院的起诉书，现在可以较为清晰地还原这个弄虚作假的链条是如何一环扣一环地接上的。
2012年6月，当时姓名为李振华的仝卓在北京应届参加高考，他心仪的大学是解放军艺术学院，结果未被录取。高考失败后，全卓（当时用名李振华）想再次参加高考并报考解放军艺术学院，但是该校要求必须是应届生才能报考。
仝卓在以往采访中也透露过自己想考军艺，即解放军艺术学院（图源：《嘉人》杂志采访）
于是，仝卓继父仝天峰向临汾市教育局基础教育科工作人员彭波咨询如何将往届生转为应届生。彭波建议采取从外地转学回临汾的方式解决应届生身份问题。
2012年8月，时任延安市人大常委会副秘书长、办公室副主任李庆锋在接待山西省临汾市人大常委会原副秘书长、办公室副主任仝天峰一行时，仝天峰谈到儿子仝卓因往届生身份无法报考解放军艺术学院的困扰，他请托李庆锋帮忙为仝卓办理虚假转学手续。
李庆锋通过在宝塔区第二中学任教的大学同学侯绥利办理转学手续，侯绥利找到时任该校招生办主任兰海，兰海又找到时任该校德育处主任谢东平帮忙办理。谢东平在一张空白《延安市普通高中学生转学审批表》上签署“谢”字并加盖了“宝塔区第二中学德育处”的印章后交给兰海，兰海交给侯绥利。
李庆锋拿到该表后填写了仝卓的基本信息，又找社会人员在该表上加盖了伪造的延安市教育局学籍管理专用章、宝塔区教育局学籍管理专用章，后将该表交给仝天峰。
有了转学审批表后，仝天峰继续请托彭波办理仝卓转入临汾上学事宜。彭波在明知缺少户籍迁移手续、家长调动工作证明、学籍卡等有关材料的情况下，先后找临汾市教育局基础教育科时任科长苏迎泽、尧都区教育局基础教育科工作人员张子荣在仝卓的《山西省普通高中学生转学申请表》、《延安市普通高中学生转学审批表》上违规签字盖章。
2020年6月12日，临汾市纪委监委通报中，对仝卓伪造应届生身份参加高考的情况梳理
随后，仝天峰又请托临汾市第二中学时任校长朱云龙。朱云龙安排该校教务处工作人员贾美兰和学籍管理员薛文琴违规为仝卓办理了入学手续。同年9月，仝卓户籍从北京迁回临汾，姓名也由李振华改为仝卓。10月，仝卓进入临汾市第二中学就读，至此，他真正地取得了虚假的应届生学籍。
有了第二次机会的仝卓继续向梦想学校前进。2013年初，仝卓以伪造的应届生身份参加了解放军艺术学院、中央戏剧学院、天津音乐学院等学校的专业课考试。同年6月，他参加了高考。填报志愿时，仝卓填报了中央戏剧学院和天津音乐学院，最终被中央戏剧学院歌剧表演专业录取。
经过周折拿到应届生学籍的仝卓依然没有考上他心仪的大学。这个遗憾在几年后的高考季被他以笑谈的形式在直播间里抒发出来，最终却引发了一次更大的风波。
翻车的“特权”
在直播间里坦然自曝高考身份造假的仝卓，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翟天临。同样是在直播间翻车，同样在其中夹杂着某种特权的傲慢，和对社会公平的侵犯。
每年论文季，莘莘学子都会在论文查重的严苛标准中想起翟天临的那次直播。2019年2月，在一次直播中被问到能否在知网查到论文时，翟天临博士反问网友：“知网是什么东西？”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后，翟天临又被扒出论文抄袭；深陷“学术不端”舆论的他最终向公众致歉，表示“虚荣心和侥幸心让我迷失了自己”，并申请退出北大博士后。
明星读博，对于学校和明星本人而言无疑是一件双赢的事。当时的翟天临正凭借《白鹿原》《军师联盟》等剧中的精彩表现被观众视为演技派，当他晒出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的博士后录用通知书后，又立稳了学霸人设。
但是，翟天临自2014年入读北京电影学院电影学专业博士研究生后，却在读书期间接戏、综艺、广告不断。公众质疑的是：他的学术能力是否够资格取得毕业证？翟天临与他人高度雷同的论文又如何过审并顺利发表？其合作导师的招募过程是否遵守规范？……
普通人辛苦读博，毕业艰难，而明星却能以抄袭论文轻松毕业，甚至在读博期间用大量的学术研究时间来从事自己的演艺事业。也难怪这种光环下的特权会令人感到愤怒。
2021年4月，又一位摇滚乐队的女鼓手发文自曝父亲“走后门”。Schoolgirlbyebye乐队女鼓手更生仔在长文中讲述自己玩摇滚的心路历程，她原本试图描述与父亲之间互相的不理解，自己为了实现乐团的梦而付出许多，但是在她描述父亲想要掌控她的过程中，却透露了种种涉嫌违规、违法的特权行为。
她在文中提到，自己在南京艺术学院大四就读期间，父亲将其她的平均学分绩点直接修改到85分以上，连她自己都惊叹“这怎么可能”；父亲还给她“安排好了”进电视台的工作，连在电视台附近几百米的房子都给她买好了，自己的丈夫在事业单位的工作也是父亲安排的……
女鼓手更生仔在长文中透露了自己父亲种种涉嫌违规、违法的特权行为
这些匪夷所思的特权行为却以一种不甚满意的口吻经她的口中说出，深深刺痛着公众的神经。仝卓父亲利用造假手段将他改成应届生，各科高考成绩本应无效的仝卓却得到了在高校上学的机会，这可能剥夺了其他考生读书的机会；而更生仔的父亲通过特权修改了她的成绩，为她和丈夫安排了电视台、事业单位的工作，这些行为显然都有悖于社会公平，也侵害了潜在相关利益者的权益。
更可怕的是，在仝卓看来，那次暗中操作得来的高考机会算不上什么福利，在更生仔笔下，父亲用特权手段所做的那些安排听起来就像是“常规操作”。
“仝卓们”的这些“常规操作”在社会上或许是个别的，但这些特权操作对社会公平的伤害是不能忽略的。要让这些特权的翻车翻得越猛、越彻底，才能更好地守护社会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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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莫奈
排版|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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