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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开口时盛开,随后便凋谢

发布时间:2020-09-28 07:20:39来源:思想史略

我爱你:被爱冲昏头与俘获芳心

一切爱的语言都是借来的,这里的“借”有两层含义:受到约束;先于我们存在。用已经被重复了千万次的句子,来表达情有独钟,情并不假,只是乘了公车去私人目的地。

爱首先是一个谣言,是倾诉于耳边的甜蜜誓言:在它真正被付诸于生活行动之前,我们崇拜它,我们在懵懂中年复一年地重复着这场戏。爱并非一种自发的情感,社会和家庭把它当作准则一样灌输给我们。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们就掌握了一批温柔的词,可以将其无区别地应用于我们的亲人,家里的宠物和小孩。这些可笑而感人的表达方式,先于我们存在,混合了温柔和习惯:我的心肝,我的天使,我亲爱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是所有人,谁也不是。更别提我们通常是以相似的方式喜欢不同的人,与每个人玩相同的游戏。

“我爱你”:最亲密的情感受困于最无表情的表达,第一次表白,形同于在复述一句古老的连祷文。必须创造出唯一的语言,它只在当下开口时盛开,随后便凋谢。我与我爱的人一起创造的道路,始于千百万前人已踩岀的路。

(1)不可能的巧合

“我爱你”,像一句祷告,一份协约,一段掌控,一种债务。这句燃烧双唇的表达,首先是在承认自己的迷失。我一边庆祝另一个人带给我的痴迷,一边抗议着这种情绪引发的无序。

一个陌生人,仅仅是他的出现,就将我的生活劈成两半。我想要回归自我,同时又不失去他。爱的遭遇,就是平静生活中突起的高杆;它痛苦又快乐,猛烈又归真,灼伤又芬芳。如何驯服那个令我沉迷的人,那个高高在上击中我心的人?通过一句表白,既是恳求,也是询问。

在“我爱你”的沉醉中隐藏着强迫对方作出回答的目的。在我表白自己的无助的同时,我问了一个问题:你呢,你爱我吗?如果奇迹出现,对方也爱我,那么我便重拾安宁,进入相爱的快乐世界。

“我爱你”是一个同步器:它将爱人双方的时间调齐,让他们进入同一个时区。它让你和我成为同时代人。它是踏入对方领地必须出示的护照,是进入对方宇宙的准可证。

然而秘密拒绝失去童真:一切都说了,但什么也没有做。一旦这个致命的句子被说出口,情人双方就要据此重新校准生活的步伐,并忠于誓言。说出口的话很难再收回,从此要同船而渡。“我爱你”不能容忍副词:不是“有点”也不是“非常”,它是绝对的,它决定,它支配。

“我永远爱你”,这句话是说话人当时的承诺。“永远”是普通时间里的另一个时间。我表示将永远爱你,虽然我并不能控制自己情感的变化。我生命中的男人,我生命中的女人:只不过是一生中多个宿命中的一个。

誓言类似于信念和赌注,跃过怀疑和恐惧,它假设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可以幸福地在一起,保证不变心。但是,驱除了不稳定因素之后,誓言将情人双方同时置于不安全境地,将他们变成彼此潜在的杀手。

(2)重新创造自己

谜一样难解的训示:你要像爱自己一样爱邻人。正常的逻辑是爱自己胜过爱别人,或者爱别人胜过爱自己。根据这表面看来荒谬的逻辑,我们只能这样做:毫无保留地爱自己,从而惠及他人!然而这并非接续,而是同时。我爱我自己,因为别人爱我,告诉我我是谁。我需要他们善意的目光和专注的倾听。他们肯定了我,他们的意见有着生发的力量。

爱自己,就是承认一种分裂。亚里士多德将有用的自私和无用的自私区分开。一个根本的发现:想要自爱,必须有分歧。“马不会和自己有分歧,所以它不会成为自己的朋友。”只有人能够成为自己的敌人,并最终想要自我毁灭。每个人都需要别人的存在,来与自己保持距离。

帕斯卡认为,如果我是可憎的,那是因为它是一道厚厚的障碍,将我们与自身中高大的自己隔开。像爱自己一样爱别人,就是爱自身中永恒的那一部分,那是我们一起分享的部分,标志着可能来临的共同救赎。最后,卢梭将好的自爱——唯一真实的保证——与被社会宠坏的自恋分开。

这些传统给我们怎样的启示?必须先自重,然后才能自忘,留出一个位置给他人。重要的是,年轻的时候就完成自我认知,之后便不必再想。

尼采说:“成为你自己。”但同时也要跳出自己,变得更好。启蒙主义者指望人类可以变得更完美:我们并没有开发出自身的全部,在我们身上,还有潜在的智慧、善良和勇气等待被发掘。

因此,一个人至少出生两次;塑造自我,从固我锻生出解脱的我,从旧人变成新人。

弗洛伊德说:不论是谁,不够自恋就缺乏力量,就不能够得到别人的信任。所以,有一种好的自恋,它能让我们成为自己的朋友,同时也能成为别人的朋友;还有一种自恋,则暴露了我们对自身价值的深刻怀疑。然而这两种自恋的界限微妙难识。

爱,让事物变得生动,让我们重新走入世界的深层,发现那些之前被忽视的东西,更丰富,更厚重。

爱,将我们从存在的罪恶中赎身:当爱情碰壁时,生活便失去了意义。一个人,我觉得自己空空的,又满满的:如果我只是我,那么我就多余了。

在分手的可怕时刻,那个被收起的我,好像一捆无用的烦忧,飞镖一样奔回。于是,生活又变得死气沉沉:起床,洗漱,吃饭,忍受疯癫的内心独白,打发时间,像受伤的灵魂一样游荡。

这种空虚是一种多余。“强烈的,无法平息的爱情,都源于一种想象,想象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最私密的自己,那个自己窥视着我。”(罗伯特·穆齐尔)然而这个秘密的我,完全由对方创造出,一切取决于我被爱冲昏的程度:被爱,意味着在有生之年得救,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爱有一种生发的力量,它能让潜伏的东西绽放;它将我们从重复的自我中解放,那个贫瘠的自我是我们内心最基本的部分。爱,将我们变成另一个人,因为轻盈而快乐,所以更强大,更有担当。

选自《爱的悖论》

帕斯卡尔·布吕克内著,

董子云,朱珣译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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