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卡返现“0元学”？App“魔改”打卡规则，两个月更新66次，用户都气笑了
发布时间：2020-08-11 14:22:35来源：南都周刊
带着娃打卡学英语，却没想到掉进“陨石坑”
记者|盛倩玉编辑|小豆
现如今不少APP都会在推广初期推出各种优惠活动抢占市场，“打卡返现”“0元学”这样的营销方式并不罕见。
2019年10月，宝妈吴紫晴留意到，不少育儿公众号和大V都在推荐一款名为“七彩熊绘本”的少儿英语启蒙APP，通过阅读有声绘本，帮助3-12岁的儿童学习英语。
各色宣传中，报名参与七彩熊绘本的“打卡0元学享VIP”活动，只要缴纳358元就能成为终生会员。此后一年内，累计打卡超过306天，还能全额返还学费。
但随后一段时间，七彩熊绘本的一系列“神操作”，让吴紫晴“大开眼界”。
App两个月更新66次
禁不住各种推销、广告、软文的连番“轰炸”，一直到12月，吴紫晴都频繁在各种育儿和英语学习公号中看到七彩熊的宣传。“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下载下来，发现其中的绘本内容还算丰富。”
而且这款APP的打卡模式简单，只分为“看绘本”和“趣配音”两个小环节。吴紫晴仔细考虑过，“这种难度是适宜于小龄儿童的，而且就算孩子不会打卡，七彩熊英语绘本在官方公号上也明确说了，允许家长代打卡。”
抱着“给宝宝囤着慢慢学”的想法，2019年12月，吴紫晴花358元购买了VIP，随后带着孩子打卡学英语，最初一切都很正常。但是，进入2020年，七彩熊突然开启了一系列“神操作”。
先是2月，七彩熊APP的打卡界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打卡0元学提前返”活动，“提前返现，获得价值528元剑桥外教动画英语课66节”的宣传文案，让很多用户以为，只需交1分钱便可获得66节体验课，并提前返现。
“打卡0元学提前返”活动
但不少家长事后才知道，支付0.01元，相当于同意将返现金额兑换成66节课程，此后不再享有打卡返还学费的权利。“但这66节剑桥动画课本来就是免费赠课，现在只是打上了价值528元的标签。”有家长发现蛛丝马迹。
吴紫晴虽然没有“中招”，但已经对七彩熊败了好感。可是钱都交了，她仍然带着娃坚持打卡。七彩熊更神奇的操作是从5月开始的。
5月下旬，带着孩子学英语的吴紫晴突然发现，APP更新了，原本“看绘本”的任务下，新增加了“单词学习”的子任务。想看绘本打卡？先背单词。这意味着吴紫晴不到三岁的娃，每天要对着ipad学习12-26个英文单词，每日词汇学习量甚至超越了不少大学生。
吴紫晴随后向客服反映情况。过了几天，问题还没有解决，她却惊讶地发现，APP又更新了。这一次，“看绘本”任务下又增加了一个“趣味预读”的子任务，而所谓的趣味预读，就是让孩子对着平板或手机屏幕“刮刮乐”。
10-16页的绘本，孩子要一页一页全部用手刮开才能阅读，“你敢相信吗？每一页！都需要用手指刮开99.5%的画面才能看。孩子都给刮哭了。”
要想看绘本，要先用手指一页一页把绘本刮开。
不想让孩子哭，家长只能自己头秃。一波又一波的成年人，每天学单词、玩刮刮乐、坚持打卡。但这些根本不算完，此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七彩熊绘本APP先后进行了66次的更新升级，增加了数个子任务和五花八门的打卡限制。
“到了后期，基本是连bug都来不及测，就上线新版本。很多人早上登录和晚上登录的版本就不一样，界面也不一样，打卡任务也不一样了。”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七彩熊绘本更新次数达到66次，家长吐槽“进了个陨石坑”。
例如要在看完绘本后，将绘本中的每一页内容按顺序进行排列，各种画画、连线、找不同，难度堪比智力游戏；“趣配音”任务要考察发音是否标准，有英语专八的家长表示难以过关；增加各种习题环节，答对才能进入下一关……
吴紫晴表示，反正我永远过不去，孩子根本没法用了。
学习和打卡难度不断提升的同时，七彩熊绘本APP还强制用户实名认证，要求家长填写孩子姓名、身份证号、出生证明、户口本信息等，不然就无法使用APP。
更新版本中，要求用户提供宝贝姓名、身份证号、户口本信息等（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更恶劣的是，有家长反映，后期七彩熊一直在后台启动其他手机APP，甚至包括购物软件和家中的监控软件。
投诉铺天盖地，创始人承认“故意刁难”
本来吴紫晴还强忍着坚持使用，最后她愈发感觉，七彩熊绘本APP就是通过“魔改”打卡规则，设置各种要求，想方设法让家长们放弃打卡返现。
而最终的结果是，不仅不能打卡返现，孩子甚至根本没法使用这款软件了，“那我买这个干嘛呢？刮刮乐么？”
这种感觉如同打游戏即将通关，却发现游戏规则突然改了。吴紫晴说，“之前我还想打卡时间提高到1小时可能是上限，后来我发现他们可以将打卡任务无线拓展到24小时，甚至无穷尽。绝望了！！！”随后她放弃了打卡，并卸载了七彩熊绘本APP。
目前，网络中关于七彩熊绘本“魔改”打卡规则的吐槽已经是铺天盖地，仅黑猫投诉平台中关于七彩熊的投诉就已达到413条，但并未获得七彩熊方面的回应或处理。
黑猫投诉平台中关于七彩熊的投诉就已达到413条。
甚至有家长表示，孩子本来每天兴高采烈地玩，现在在学习过程中遇到稍微难一点的问题，孩子都会说，“妈妈，是不是又升级了！”
家长留言表示，孩子现在都会问，“妈妈，是不是又升级了！”
还有家长在微博中发布视频证明七彩熊APP打卡到底有多难，有网友留言表示，“读了几十遍（过不了关），最后捶了捶沙发放弃打卡了。”“要血命了！”“搞笑又心酸。”
从天眼查中可以看到，七彩熊绘本APP创办于2018年12月，主体公司是杭州趣学乐科技有限公司。公开资料显示，其创始人方露（Leo）、王万元（Mike）等均是原英语趣配音APP高管，从事在线教育已有10年之余。
2019年期间，七彩熊绘本APP通过“0元学”“打卡返现”等营销活动吸纳了大批用户，其微信公众号发文显示2019年10月21日七彩熊的注册用户量就已达到100万，APP在应用宝、苹果商店、各安卓手机应用商店的下载量接近200万。
进入2020年，随着越来越多的家长反映“被坑”“陨石坑”，其创始人方露近日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大方承认，七彩熊的确存在故意刁难用户、使其无法成功打卡的做法，就是为了降低返现率。
方露承认，七彩熊的确存在故意刁难用户、使其无法成功打卡的做法。
采访中，方露并未表示歉意，还笑着说道，这个损主意并不是自己想出来的，但是是他批准的。他说，七彩熊推出“打卡0元学”返现活动，是因为想借助这一活动吸引用户、快速占领市场，带来大量现金流，这样公司后续融资就简单了。
300多元学费，我值得花时间追回么？
目前，七彩熊绘本APP以及淘宝中的“七彩熊绘本官方企业店”中已不再推广358元“打卡0元学享VIP”活动，但仍在售卖包括228元一年VIP、488元三年SVIP以及588元终身SVIP在内的数种会员课程。
七彩熊APP中目前售卖的会员课程
针对APP的反复升级、不断增加打卡难度等问题，吴紫晴向七彩熊方面投诉未果，随后联系了杭州12315。此后，杭州消保委与七彩熊方面多次交涉，该企业拒绝了用户的退款诉求，但表示可以赔偿线上课程。这样的赔偿方式，家长们难以满意，目前正尝试通过法律手段解决问题。
对此，上海市锦天城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何周律师认为，付费用户与七彩熊绘本APP运营方存在民事合同关系，合同关系一旦成立，各方均应严格按照合同约定履行各自的义务，用户按照规则完成打卡，有权要求APP运营方按照合同约定或者退费规则退费。
“与此同时，打卡及退费规则属于格式条款，APP运营方不得通过格式条款免除其责任、加重用户责任及排除用户主要权利，否则该条款无效。APP运营方以系统迭代升级的方式增加打卡难度，实质上是对合同格式条款的变更，加重了付费用户的责任，如果该等变更没有得到付费用户的明示同意，认为该等条款效力存疑。因APP增加不合理的打卡规则导致无法完成打卡任务的用户，有权要求运营方按照合同约定或者退费规则退费。”
伴随着线上教育的不断普及，2019年前后类似的“0元学”“打卡学”模式遍地开花，即学员先交学费，然后在一定时间期限内打卡学习，完成任务即可退还学费。除了七彩熊绘本，包括伴鱼绘本、ABCReading、海底小纵队学英语、常青藤爸爸、喜马拉雅儿童在内的大小平台，都先后推出过零元学课程，价格从199元到上千元不等，打卡短则90天长则300余天。
对于平台而言，“0元学”可以带动大量现金流入，而有返现压力的家长也会遵守规则按时打卡，大大提升了平台的活跃度和黏性。当活跃用户达到一定数量，产品也可以考虑跟资本谈判进行下一轮扩张。
但对于广大家长来说，“0元学”的羊毛未必那么好薅。一方面，真正能够长时间坚持打卡的用户其实非常有限，各种繁琐、苛刻的打卡规则也让不少家长最终选择放弃。而另一方面，学习打卡时间跨度短则一月长则一年，五花八门的教育培训公司最终是否真正能将这笔费用返还家长，还要取决于这家公司的存活时间，以及打卡完成后，该公司是否还有足够资金返现。
目前，七彩熊绘本APP维权群数量已经达到9个，人数在3000-4000人左右，但未参与维权的消费者数量更加巨大。因为维权耗费大量时间，已有部分消费者选择退出，还有不少消费者陷入了“维权费时间，不维权气不过”的纠结当中。但吴紫晴表示，自己不会放弃。
群友聊天截图
“线上教育发展这么快，很多都是通过0元学、打卡这些宣传吸引大家，如果这一次我们说算了，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软件无视契约？之所以坚持追讨，是因为即使他下次改头换面继续骗人，也会衡量下犯罪成本而心里有一点点敬畏。若能如此，蚍蜉撼树亦不悔！”吴紫晴说。
(应被采访者要求，文中吴紫晴为化名)
来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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