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别人的生活,只是因为想逃离自己的生活
发布时间:2020-08-10 16:20:16来源:巴塞电影
《寄生虫》再成功,也不能代表韩国电影的全部。比如,还有不按常理出牌的洪常秀,他最近一部作品——《逃走的女人》,居然一改前貌,在男男女女的小情小爱里,以线性叙事演绎着导演对自我的反叛。《逃走的女人》在今年的柏林电影节入围金熊奖,洪常秀则斩获最佳导演银熊獎。
本文有剧透。
1
婚姻的进入庸常的节奏之后,人们往往希望生活发生些令人愉快的变化。
于是,趁着丈夫出差,女人踏上了自己一个人的旅程。
第一站,是到郊区拜访旧日闺蜜。
郊区环境宜人,生活惬意,女人和闺蜜窝在沙发里畅聊,宛若回到了多年前的青葱岁月。
只不过,对话的主题布满时光的痕迹。
说着不愿打听旁人八卦的女人,还是忍不住问了问闺蜜与前夫的近况。
与离婚闺蜜不同,这次出行是女人第一次在婚后独自远足,只因为她的丈夫认为“爱人就要如影随行”。
一番来回,女人看待闺蜜的视角,好似围城里的人在好奇逃出城的人。
为了这场久别重逢,女人来时特意带了上好的牛肉,一起在好友家大快朵颐。
但日常会面与严肃讨论交杂着,二者并行之下,是女人和闺蜜之间不可言说的微妙距离感。
她们明明住得不远,不甚熟络的会面却透着几分许久未见的尴尬。
她们明明关系很好,今次之前却从未一起喝过酒。
属于女人的表面平静,被突如其来的门铃打破。
原来是隔壁新邻居来访,因为女主人怕猫,男主人特地来此商量能否停止喂养“强盗猫”。
闺蜜的室友认真聆听,表示体谅,但丝毫没有动摇。
这场有内容却无结果的沟通,像极了女人的旅程,她在此停靠,试图通过观察另一种生活来观照自己的生活,却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
于是,女人望向寂静的窗外,开始寻找下一个目的地,继续计划着自己一个人的“逃走”路线。
2
对话平实、经历朴素、缺少冲突,这是女人探访闺蜜一行的全部观感。
换言之,如果《逃走的女人》只靠旅途中与不同人的重逢创造故事,多少会给人以“无聊”之感。
足见巧思的关键在于,同一个主情节,洪常秀以重章叠唱的方式,创造属于电影的独特变奏。
主情节,是相似的剧情结构。
《逃走的女人》中,金敏喜饰演的女主角一共遇见了三位旧友。
从相逢到分别,基本经历了类似的情节:女人来访,同桌对谈,一起吃东西、喝咖啡,被突然到访的男人打断。
在相似的结构里,女人的拜访因为对象不同而视角各异。
从离婚闺蜜、单身好友到与自己一样同处婚姻中的前任情敌,洪常秀借用女主角的旅程观察了三种情感状态的女人。
她们几乎没有被剧情赋予名字,却仍然能在重复的篇章结构里被牢牢记住,这必须归功于诗化的电影叙事。
变奏的设计,是不断进阶的角色情绪。
女人与三位故人相见时,都不约而同地重复描述过自己与丈夫的生活状态——他们是一对五年未曾分开过的夫妇。
离婚闺蜜被成功震惊,而单身好友却发出质疑:你爱他吗?
女人支支吾吾的回答,进一步动摇了她原本就不甚坚定的内心。
尽管在遇见前任情敌时,女人仍然重复了这段话,但她似乎是在努力证明给自己看,说服别人,也向自己强调,她确实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生活。
同一段话,用三种逐层递进的情绪来演绎,既是女人心路历程的变奏,也推动着电影从轻快走向迷茫。
而变奏的重中之重,则是随处可见的隐喻。
在女人探访故人的路上,镜像是个随处可见的载体,其中有离婚闺蜜家的监视器、单身好友家的门禁对讲机以及前任情敌工作地的电影屏幕。
与女人一次次推开的窗户一样,它们是女人观看别处生活的契机,形态各异,但功能相似——都在表达女人想要逃走的潜在欲望。
更值得玩味的是,与女人一样,她拜访的故人们也都需要去看看别人的生活。
于是,离婚闺蜜一大早起床去看邻居家养的鸡,单身好友去看窗外的风景,前任情敌窥探女人的生活。
令人心酸的真相是,在向别人“炫耀”快乐的表象之下,大家都渴望逃离,就连女人偶遇的前任,也正因为重复在电视上宣讲显得令人厌恶。
重复的安稳也是重复的无聊,这不只是女人的困境,还是每个人的繁难。
3
作为一部影展作品,缺少剧情冲突的《逃走的女人》自带实验气质,但这份娓娓道来的呼吸感,恰恰也是最常见的“洪氏风格”。
惯用的推拉镜头,被用以表现女人独自看电影的孤独。
大胆的言语留白,成为演员们用肢体表达情绪的绝佳契机。
这部男导演拍摄的女人戏,就此在表面波澜不惊的设计里展现着每个人波涛汹涌的内心,也为洪常秀送来了今年柏林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戏里,洪常秀把每个突然闯入的男人都设置成可笑的角色。
戏外,他则身体力行地表达着自己对女性的尊重与欣赏。
比如,参加柏林电影节颁奖礼当日,上台领奖的洪常秀还特意请大家也为两位女演员金敏喜、徐永嬅鼓掌。
但是,即便有银熊奖加持,《逃走的女人》并未获得一边倒的好评。
熟悉洪常秀风格的影迷看过太多导演前作中的巧思,而如今这部77分钟的新片反而由于太过工整,少了独特的趣味。
再加上洪常秀与女主演金敏喜的花边新闻,不少观众将此片视作二人情感经历的艺术化。
不过,剔除戏外的影响因素来评判,《逃走的女人》仍就处于洪常秀偏爱的“自我与情感”母题之下。
电影最后,金敏喜饰演的女主并没有选择直接回家,反而再次走进电影院去直面那片隐喻内心世界的海面。
洪常秀用镜头接续了鲁迅关于“娜拉出走”的思考:
在这个女性不再被经济权过度束缚的时代,她们逃离的不是婚姻,而是逐渐模糊的自我。
一如平凡日子里的每个人,踮起脚尖去窥探别人的生活,只是因为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而电影则成为洪常秀送给大家最后的避难所。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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